明月无多

【抗击进行时】晚钟


-第一人称纪实向。

-都戴好口罩!勤洗手!做好防护措施!!!

-别佛,都听话,都好好儿的。

 

 

 

我和一众导播编辑看着眼前不断刷新的数据,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我们已经超过24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昨天上面下达紧急命令,整个新闻频道的各个栏目都联动起来,全体台前幕后坚守新闻第一线,二十四小时轮流备战,确保新数据能够第一时间传达向全国观众。

图像播报、公众号、官微、官网、报纸。我和同事们都聚集在新闻频道最大的一间会议室里,好确保前线同事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我们。

我们的战斗地点就在这里。

耳边是不绝的跑步声和键盘敲打声,我们的节奏甚至比播音员都要快不只一拍。

每一秒都珍贵,每一字都慎重。

一阵急促脚步声,会议室大门“砰”地被打开。

“夏黎呢?夏黎在这儿吗?”是编辑主任。

“在在在!”听见自己名字,我条件反射就站了起来。在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里,我们一会议室编辑导播的名字不断被呼叫。

“出来一下。”主任冲我招了招手,出了会议室。

我绕过仍在工作的同事们顺在地上一条条的数据线充电线走出会议室,站在了主任面前。

“夏黎,”主任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现在也在春晚的现场导演组,春晚很快就要五彩了,东升那边在找我要人。但是现在的情况紧急,不允许导播两边跑,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很难得,不强迫,你自己选择一下吧。”

我猜到主任要和我说什么,其实这个答案早在疫情出现的时候就有了,到现在已经在心里走了百转千回。

“主任,”我沉了口气,“虽然我是学文艺编导的,春晚的机会确实难得。但是在十三套在联播这么久,我更希望我现在是一名新闻导播。”

主任似乎做好了我会选择春晚的准备,听我这么一说倒是愣了一下。

“我能导播,也能写。如果人手不够,我完全可以和同事们一起写报道。”

“影像是一种力量,传播是一种责任。这是我上大学第一天,我的老师就告诉我的。”

虽然放弃了春晚,可我一点儿也没觉得可惜。

“好,”主任冲我点了点头,“我和东升去说,导演组还可以从三套再调。”

“辛苦了,”他拍了拍我的肩,“小新闻工作者。”

“应该的。”

我看着主任快速离去的背影,又一头钻回了会议室,继续开始战斗。

 

 

 


通知声响起,会议室临时搭起的数据显示屏上的数字再一次变动。

全国最新确诊新型肺炎病例:440例,死亡9例。

会议室里有一瞬的安静。

紧接着,耳边的敲打键盘声更加密集急促了起来,几个导播的师哥师姐已经向演播室跑去。

“小夏,送新闻直播间,盯一下图像配音和制作。”手边传来几张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的还滚烫的新闻稿,总导师哥和我讲话时眼都来不及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好,马上。”我在桌子上磕齐了稿子,穿上外套快步出了会议室。

从会议室到直播间要经过毗邻总台大门的过道,我之前一直没往这儿走,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境况。而现在我奔走在去核心岗位的路上,终于和“隔离”了二十多个小时的世界有了短暂的接轨。

所有人,无论是台前还是幕后,甚至是管财务运行的同事,无一例外地都戴着口罩,要经过门口的体温检测,才可以刷卡进楼。

人们脚步匆匆,我认不出他们的模样。

推开播音办公室的门,除了正在直播的,所有播音员都在位。

套装外裹着羽绒服,妆面整整齐齐,随时都可以坐在主播台前。

我甚至还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王宁老师和张宏民老师。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突然的震慑,我有些怔愣。

“新消息吗?”最先开口的是李瑞英老师,她这两天一直都坚守在配音第一岗。

“是。”我点点头,把手中的一叠稿子递过去。

李老师低头快速过稿子,一屋子播音员都在等她排配音。

夏丹学姐这时候站到我旁边,把一条速溶咖啡塞进我手里:“梓萌前两天刚买的,你黑眼圈儿怎么这么重?”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我俩能听见。

“嗐,”我低头看了一眼雀巢的标识,把声音降到最小,“基本所有导播和编辑从昨天上午开始,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儿。”

“也是,”夏丹学姐吹了吹手中杯子里的热水,“这疫情扩散的太快了,时时刻刻都得有人盯,你们也够辛苦的。”

“可扛住了,咱都不能倒下。”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夏丹学姐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可却在我脑海里不停回响。

扛住了,都不能倒下。

我想起来刚才路过台门口看见的情景,第一次有一种特别强烈的触动。

我第一次对新闻工作者有了清楚而具象的认知。戴口罩除去保证自己的生命健康,更多的是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倒下。

这个时候的我们,不再仅仅是播音员和编辑了。

作为传播媒体的重中之重,我们需要冲到最前面,也必须得从一而终坚守在新闻报道第一线。

我们倒下了,谁去深入、谁来传播呢?

 

 

 


“现在是谁在直播?”李老师一手在稿子上勾勾画画,看了一眼康辉师哥。

“小言,”师哥看了看排班表,“十一点是纳森。”

“好。”李老师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稿子分出了三份儿递了出去:“小海,修平,还有胡蝶。离十一点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小海你先把最新疫情报道的这条儿配出来。”她又转头看向了我:“小夏这几条是你盯制作吗?”

“是我。”

“行,你我比较放心,就不跟着去了。”李老师收回目光,环视了一圈儿:“大家加油,一定稳住,别慌。如果我们自己都乱了阵脚,观众一定看得到,恐慌就会扩得更大。”

“我是看着在座的每一位播音员从03年那场大灾难里磨砺出来的,你们都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播音员。”

“我相信你们。”

不知为何,听着李老师明明是鼓劲儿的话,我却红了眼眶。

 

 

 


海老师进了配音间,我调配好设备关门退了出来,看见修平老师也等在外面。

“修平老师。”我打了招呼,和她站在一起。

“非典那年,你还小吧?”修平老师原本隔着窗户看着正在配音的海老师,却突然问了我一句话。

“非典?”我一懵,“03年………嗯,两岁,还小。”

“两岁,你是01年的吗?”修平老师的目光转向我。

我点点头。

“几月的?”

“五月。”

“你和我们家姑娘一般儿大。”修平老师笑了笑,又看向了配音间里的海老师:“那么小,你们应该都对非典没什么印象吧。”

“确实没什么印象,不过……我还挺好奇的。那年的老师们也都像今天一样吗?”

“想听听吗?”

我没说话,直直看着修平老师。

“03年之前,我们还都是一套的播音员,”修平老师坐在配音间外的椅子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我也坐下来,“非典爆发后,为了实时监测报道,特意划出来了新闻频道,全天二十四小时无间断播报最新数据和情况。”

“那时候联播组还是我、罗京老师、瑞英姐、邢老师、张宏民师哥还有王宁。我们六个必须要随时准备紧急稿件的播出,台里下令让我们全天候着,还特意批了休息室给我们,说这种时候我们绝对不能倒。”

“当时把小海派到新闻厅做出镜记者,偶尔还得去疫情区。我特别担心害怕,但是也不允许我们打电话,或者说,我们是根本没时间打电话,就只能从前线同事返回来的新闻报道的图像里看见她,知道她还好好儿的。”

“她回来之后瘦了整整一圈儿,又被隔离了三天,确认没有感染才放回来。我当时啊,哎呀,我当时抱着她眼泪就下来了,真的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我感觉到修平老师的情绪有些低落,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口。

“我没事儿孩子。”修平老师握了握我的手,又挂起了笑:“不过要比起你夏丹学姐,我们这都不算什么。”

“夏丹学姐?”我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那个时候她应该还在上海台。

“对。当时虽然夏丹还在办理转调手续,但其实已经是中央台的人了。”

“二套狠,直接把夏丹派去了浙江,跟着柴静儿一起。”

我倒吸一口冷气,浙江正是当年非典的核心疫情区。

“我记得当时梓萌,”修平老师突然笑了起来,“当时梓萌听说她师姐调过来了,特别开心,结果第二天就听说夏丹被派去了浙江。”

“虽然她们还没在一起——或许那时候还压根儿就没往那方向考虑,但是梓萌特别紧张,配音的时候总出错。记者不允许接打电话,她就给他们随行的编辑打,基本一天一个,总要确认夏丹还安安全全健健康康。”

我突然想起今天台里那位被派往武汉的记者,她是我的直系师姐,毕业很多年了,一直都是央视特别优秀的新闻记者。

那些医护人员和冲在第一线的新闻媒体,他们哪里是什么天使什么喉舌,他们也只不过是披着白衣、拿着话筒的一群孩子。

一群不得不冷静沉着的孩子。

“大家都是奋战在第一线上的人,”我叹了口气,“老师们都太不容易了。”

“非典是七千多人,按照这两天的病例增长率,真怕有过之无不及。”

修平老师却摇了摇头,抬手顺了顺我梳在脑后有些散乱的马尾,动作和海老师如出一辙:“没有扛不过去的灾难,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经历过这些,你就会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我们那个时候是,你现在也一样。”

“你不是常说嘛,影像是一种力量,传播是一种责任。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很棒。”

“小夏,你还有很多时间,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播和新闻工作者。”

“……谢谢老师。”我冲修平老师眨眨眼,把要出眶的泪忍了回去,突然感觉连轴转了一天一夜的疲惫感都被这句话撇了去。

配音间的门一开一关,海老师结束了配音工作走出来,修平老师揽了揽她的双臂,进了配音间。

赶在十点五十九前把制作好的图像配音带送进导播间,我准备回到会议室继续备战。

到目前为止,没有新的病例再确诊,我默默祈祷着这场疫情快些过去。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这篇真不太能算是cp文了。但为什么要写它呢,或许是因为同样身处其中的共鸣。我现在正在省级的报社实习,也算是一名非职业的新闻工作者。虽然我所处的部门是文化新闻部,但周围的记者老师们也在出相关的新闻报道。今天中午下班的时候,我刚刚敲了八百多字儿,等电梯的时候,我看见电梯是从16楼下来的。电梯门开的一瞬间,里面的人都惯性地看过来。我看见所有人都戴着口罩无一例外。上午做版时我听同屋的主任说总编室派去了北京两个人出报道,可能就看见电梯里人的那一下吧,心里头挺不好受的,因为16楼的记者全部都是时政新闻部和民生新闻部的,这些天版面与疫情相关的新闻都是他们写出来的。虽然河北省目前还没有通报病例,但我们总怕,怕疫情真正来的时候,本该在最前线的我们却倒下去。我想这应该就是新闻工作者们的那种使命感吧,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新闻媒体,还有钟南山老先生,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人。

还是希望这场疫情快些过去,大家出门都戴好口罩做好防护,少扎堆,勤洗手。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健康度过20年代的开局之年。

 

 

 

 



 

2020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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